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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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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竟沒想到小紫與郭大娘是為著那樣的原因而齊口誣陷她。看著挺清秀的小姑娘和挺老實的大娘, 為了保住自己的命,竟也歹毒卑劣至此。

她們倆一直磕頭求饒,頭撞在地面上咚咚咚地響。

陸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,讓她們說出取錦盒的男子的樣貌。

膳房大娘擡起已經磕破得不成樣子的臉, 上面血淚模糊。她趕緊比劃著, 形容著那人的樣貌, 不敢有半分不停頓。

膳房大娘描述完, 陸致睨向顏遲。

顏遲速即點頭,“大致是那個樣子。”

“王爺開恩哪!老奴知錯了!知錯了!”膳房大娘又繼續磕起頭來, 企圖這樣能讓王爺饒恕她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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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刑房裏出來, 看見外面通亮的天空時,顏遲仿若自己剛從地獄裏爬了出來。耳朵旁仍縈繞著小紫與膳房大娘淒厲的慘叫聲。她的耳膜一股一股地疼,嗡嗡地響,她痛苦地捂住耳朵。

驀地, 眼前一紅,仿佛有鮮紅的血湧進她的眼睛裏。鮮血從她眼睛裏流下來, 潑灑到全身,將她淹沒。鮮血裏顯露出兩只一大一小的手,向她伸了過來。

她甩了甩頭, 想將片刻之前那殘忍血腥的畫面拋卻。

然而那畫面仍在腦海中,輪番上演起來。她腿軟地站不住, 身子一歪,扶住了墻。墻面粗礪冰涼,將她腦海裏那血腥的畫面凍住, 繼而融化不見。

她緩了半響,怔然地望著遠去的黑袍男子。她憶起陸致在那樣的場景前面不改色的淡漠模樣。

她要逃,她一定要逃出去。她離開墻,站穩,然後擡眸望天,眼裏一片清明。

她回到小院,桌子上的菜早已冷卻。顏遲坐下來,捧起碗木然地塞著東西,嚼兩下,吞下去,繼續塞,直至桌子上的東西全部被她吃完。她倒茶,漱口,將桌面收拾好。

她明明什麽也沒幹,全身卻覺得虛,覺得累。她躺到了床上,阿貍跟著跳了上來,歪在她的肩膀旁邊。她側臥著,要抱過阿貍,卻在對上阿貍的異色瞳孔時頓住。她記得,第一次見它時,它的淩厲與兇煞仿佛與那個人沒有分別。

她像是被驚嚇住,忙往後一縮。

阿貍本來迎接著她的懷抱,卻不料她往後縮了過去。它雖頗通靈性,但到底只是一只貓,不懂得她這般反應是為何,仍舊湊過去。

顏遲連接退後,退到床帳底邊。

“喵……”阿貍略帶委屈的叫聲喚醒了顏遲。她懊惱地拍拍頭,一把抱起阿貍。“乖,阿貍乖。”

阿貍不叫了,顏遲摸摸它軟乎乎的小腦袋,喃喃道:“對不起。”

阿貍的小腦袋蹭了蹭她。顏遲嘆氣,它又不是他。她重新躺好,想到今晚還要去陸昀致那裏就一陣抗拒。

逃出去的念頭又浮顯出來。

有什麽辦法可以逃出去?王府戒備森嚴,除非有非要出府的原因。可是她如今作為伺候阿貍的下人,不像府裏的采買丫鬟可以每日出門,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待在院子裏好好照顧阿貍。而且她覺得她還不如王府裏其他人來得自由。

青染告訴她她成為王府的奴仆時,她問過,她分明是自由之身,又沒有將自己賣給王府,憑什麽要她做王府的下人。青染聽完後,直接告訴她,王爺說她是,她就必須是,沒有反駁的餘地。

她聽完,除了氣憤,還有一絲僥幸,反正她沒簽賣身契,名義上做一做下人也行,只要逃出去就沒有任何顧忌了。然而青染下一句話就將她打入了十八層地獄。

“更何況你……你並不是沒有簽賣身契。”

顏遲以為自己聽覺失靈,青染是說她簽過賣身契?她何時簽過那東西!她立即回過去,“我沒有簽過。”

青染眼裏有異色一閃而過,“你簽過,今日淩晨。”

顏遲驚愕不已。

青染繼續道:“淩晨時,王爺喚我進去,那時你倒在榻邊昏睡著了。王爺坐在案前,我進去之後,他丟給我一個東西,正是那賣身契,他讓我拿著你的手在賣身契上按指印,你那時被砸破了頭,昏迷得很死,王爺估計是叫不醒你才讓我進來幫你按指印的。我……我對不住你,但那是王爺的命令,我也沒辦法……”青染臉上布滿歉疚之色。

顏遲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她醒來時,青染身上覆蓋在表層的距離感消失了。原來青染不是同情她,而是有愧於她。

她還能怎樣?怪青染嗎?這又不是她的錯。她只是遵循陸致的命令而已。

她苦笑道:“沒事。”

簽就簽了,等她逃出去了,換個身份照樣活著。但是她想得太好了,哪裏就有這麽容易逃出去。她整日被關在小院裏,能活動的地方只有王府內,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出去的機會。

真真是還不如普通下人,雖然這份差事相比起來是要輕松許多。

現在又經歷過了小紫和膳房大娘那件事,她逃出去的心愈發強烈了,仿佛馬上就要脫出胸口,一點兒也拖延不得。

肚子隱隱有些不舒服,大約是方才吃的冷飯鬧了胃。她卻沒管,只躺在床上,凝視著帳頂。

晚間時分,她聽聞今日宮裏政務繁忙,陸致歇在宮裏,也就是說今晚不用抱阿貍去他哪兒了?她一顆緊攥著的心瞬間松懈下來。她巴不得他日日住在宮裏,永遠也別回府裏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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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子……”丫鬟小心翼翼地喚著公主。

公主雙眼空濛地捏著手中的吊佩,仿佛進入了一種無人可打擾的境界。公主已經發呆好久了。今日公主去了七王府,匆忙回到書院沒過多一會兒又出了書院。等到她再次回來時,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令她心驚,可她卻不敢問什麽。

直到現在,公主已經連續呆在那裏一個時辰的光景了。

陸昀聽到丫鬟的叫喚,許久之後才回神。她低首看掌心的吊佩,抿唇。

結合打探出來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判斷,她已經確定顏遲就是那日在聚山遇見的人了。

竟然是顏遲,怎麽是他!又怎能是他!眼前倏地浮現江修璽的面容,她捏著吊佩的手指泛白。

第二日休沐結束,陸昀上課時也心不在焉的。她坐在江修璽身旁,卻不若往日那般,時時偷看他,只是有時出神,放空一段時間,等到夫子的講習聲加大,她又赫地回神。如此反覆幾次,連對陸昀冷淡忽視至極的江修璽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尋常。

江修璽對於他這個同桌起先是冷漠,再到厭惡。這個人自從來到書院就總是時時找他搭話,似乎他與他很親近般。他素來就厭惡這種湊上來的人,再加上陸昀在騎射課上差點射到顏遲,他就對陸昀的感觀更差了。粗心大意又黏糊的人,他十分厭惡。

顏遲……

江修璽擰起眉,顏遲已經消失好幾日了。平白無故的失蹤,尋不見一點蹤跡。他說不清楚知道顏遲不見時,他是什麽感覺。顏遲從書院消失,他理應高興,畢竟他也很是不喜他,但是心裏又湧出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。

他反感且厭惡自己產生這樣不明確的情緒,強自壓下這些感覺。可是他越是努力壓下去,那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就越發強烈。使得他這幾日時常走神,睡也睡不大好。

這種狀況讓他極為煩躁。

他需要找做些什麽來轉移一下註意力。他提筆,鋪開紙,專註謄寫東西。然而等他停下來時,他霍然發現,紙上竟不是他要謄寫的東西,而是密密麻麻的兩個字。

他怔楞住,隨即微瞟了周圍,同時急忙把紙揉搓成一坨,用書蓋住。清俊的小臉上有因不自然和悚然而生出的紅暈。

江修璽感覺到了自己有些不正常。不正常的源頭正是那個長得瘦不拉幾還女裏女氣的顏遲。

他第一次看見顏遲時,顏遲站在講堂外,伸出手接濺在欄桿上的雨水。

那時夫子正在講習,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他早就熟記,只是感覺非常無聊,隨意往窗外一瓢,就看見了正在接雨水的顏遲。他當時只覺得比人甚是眼熟,好似在哪裏見過。但又想不起來,正是疑惑之時,顏遲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註視,立即側尋過來,他一慌,立刻轉回頭,同時一下子關上了窗戶扇。

顏遲成為他的後桌,他覺得他誦讀的聲音也很是熟悉,困惑地回頭仔細看他時,卻什麽也看不出來。

直到下午上武術課他與人比試時,不小心與顏遲撞上了,他急忙抓住他,近距離靠近顏遲,看著他的臉,那份異常的熟悉感又躥了上來,他說他見過他,而他卻幹笑道他認錯了。

顏遲笑出來時,頰邊有梨渦。兩顆圓圓的梨渦他見過,他一定在哪裏見過。他不禁將手伸過去,戳在了顏遲的梨渦上。

之後顏遲的那番舉動令他實在惱怒,隨即就甩開了他。

越是接觸,他越是厭惡顏遲。然而那種隨時湧上來上熟悉感卻讓他總是對顏遲格外留意。

直至那日外出游春時,他看見顏遲一個人上了半山腰,他不知道怎麽想的,也跟著顏遲上了去,還未站定便看見顏遲滾下了斜坡。他急忙跑下去,找見他時,他直向他撲了過來。

後來又發現顏遲臉上有東西時,他說出了自己的猜疑,哪知顏遲直接要脫褲子給他看,以此證明他的猜測是錯的。

他那麽認真的樣子不似說假,他也就相信了他。

但是對顏遲的那種覆雜的感覺卻仍未消滅。

到了現在,那份莫名的覆雜感轉變成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,這讓他更加惱怒煩躁。

他低聲罵了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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